難忘的傷痕　四六學生事件　／黃守禮

　民國卅八年四月六日凌晨，發生台大及師範學院（現師大）二百八十餘名學生在學校宿舍遭軍隊圍捕，捲起當時學界恐懼，被稱為四六事件。有幾人被槍斃或被關押而失去自由，至今尚未解密。

　台大雖在民國八十八年三月將事件調查結果公布，但事件發生時史料多半存在當時軍法處及警備總部（台灣省保安司令部後身），現在這些單位已消失。台大及師大曾行文給台灣省府單位要求提供當時史料，但省府表示資料已被銷毀而拒絕，至今讓事件發生經過尚有很多謎團，希望相關單位幫助提供史料使真相大白，並給予平反及補償。

　隨著四六事件之後就實施白色恐怖，除二校學生之外，軍方長期繼續大量逮捕全台中等以上學校學生，造成很多冤魂冤獄，也是無史料可稽。筆者曾被逮捕羈押於保安司令部保安處四個月餘，因此在民國八十九年間三次行文軍管區司令部督察長室（保安司令部後身），詳述當時情況，並要求查明。所獲復函皆以﹁經查本部（前軍法處）現有前台灣省保安司令部留存資料中，並未查獲黃守禮涉案資料﹂而石沈大海。有關案卷大概已被銷毀，不留任何做惡證據。

　四六事件發生啟端是民國卅八年三月二十日晚九點多，台大學生李元勳和師院學生何景岳共乘一輛腳踏車，被中山北路一派出所員警取締，發生爭執，二人不服被押往第四分局（現大安分局），用手銬銬住於辦公桌腳，並遭毆打，恰有師院同學路過看見回校通報，十一點二百多位師院同學趕去救人，提出三條件：

（一）懲處員警。
（二）賠償醫藥費。
（三）登報道歉。

　分局長答應接受，學生自動離去。十二點師院學生加上台大同學二百餘再去包圍分局，但在台大師長出面疏導下離散。

　三月廿一日上午十點，台大及師院加上台北市各中等以上學校及高中職學生（當時台北市只有台大、師院、台北工專三所大專院校）千餘人上街頭遊行唱歌喚口號包圍中山堂旁台北市警察局，要求劉局長公開向李、何二位同學道歉，並登報保證不再發生類似事件，局長口頭答應，但事後未實行承諾。

　三月廿九日晚七點多，二校及中等以上學校學生千餘人集結在台大法商運動場（現林森南路與濟南路交叉口，現台大法商學院學生宿舍）成立﹁學生聯盟﹂。燒營火喚口號唱歌，到十一點散會。會中察覺有特務、警察及國民黨職業學生穿梭中間，搜證監視。

　四月五日台灣省主席兼台灣保安司令部總司令陳誠自南京抵台，下令逮捕學生主謀分子，名單上台大有廿一人、師院七人。五日傍晚逮捕行動開始，師院學生自治會主席周慎源首先被抓，但周生由捕送車上跳脫逃走。二校宿舍在四月六日凌晨為軍隊所包圍，台大任由軍隊進入抓人，師院全面抵抗，軍隊攻堅逮捕二百五十餘人，皆押進現在中正紀念堂舊址軍營裡審訊，二百餘人經數日審訊後由學校領回，其餘轉送保安司令部保安處刑訊，數目未詳，隨即有七人被槍殺。

　據台大公布調查證實事件之後被捕有判決書而可考證者有五十四名，其中十名槍斃，刑期十年以上者廿三名，五年以下及管訓者廿一人。至於其他被捕因無案卷可稽者不知多少。師大方面無正式公布調查結果內情未詳，大概被害者不會比台大少，現在當時學生皆年屆七十以上，大家聚集都以淚洗臉不勝傷感激動。

　此為台灣校園白色恐怖之濫觴，之後除二校外全台灣各地中等以上學校學生很多一個一個被帶走永遠消失，到今無史料及無案可稽，無法探知真相，究竟有多少學子被殺是一個大謎。經常傳聞又有學生被槍斃之事，可能有很多是被秘密刑死或處死，恐懼充滿全台校園。

　師院學生自治會主席周慎源（嘉義人）自民國卅八年四月五日跳車逃亡三年餘後民國四十一年在竹東為軍警所圍捕槍殺。

　以今日台灣自由民主，現今學子恐難想像恐怖、極毒、極惡吧。

（作者黃守禮／前中原大學、台北工專教授、台灣政治受難者）

（2002.04.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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