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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審美麗島》 生不如死的日子(3)


 關於第一點,楊青矗在他《寫給台灣的情書》中,用「磨石腐,壓成豆腐乾」來形容被偵訊人員強迫逼供的情形:


 面對五、六個偵查人員分批輪流偵查,所謂偵查就是他們迫你寫各種自白書,他們要你寫自白書從祖宗三代交代起;分分秒秒、時時刻刻、日日月月年年你所能記住的自傳都要交代,記不住的他們認為該交代的,你就得像豆腐要壓成豆腐乾,榨盡腦汁去想,一天兩天,甚至一星期一個月你都得想;想煩了,他們還會幫你想,你會揣摩他們的意思要你寫什麼,迎合他們扯上去;你所扯的不管真與假,如果符合他們的需要,他們會像老師褒揚小學生,稱讚你坦白、赤誠、肯悔改。你在日夜被磨成豆漿做成豆腐再壓榨成豆腐乾的厭煩與無奈之下,聽到他們的讚揚,說你可以無事回家,真是高興。為了兔於折磨,表示悔改,乾脆就按照他們的意思「自白」。

 日日夜夜,曾經有五日四夜他們不讓我睡覺,連續像磨豆腐榨乾水汁似的寫自白書。寫自白書交代我每一場演講的內容,寫自白書交代他們認為有問題的我的每一個朋友,寫自白書交代我參加每一場會議發言的內容及別人發言的主旨,寫自白書交代他們所要了解而認為在我身上可以挖到的一切事情……。幾日沒睡,一面寫自白書一面支持不住打瞌睡,他們會用水潑你臉,或甩你耳光把你侮辱醒。

 自白,自白,自白,每一件事寫完自白書,他們都會認為交代不夠清楚,拍桌怒罵我不夠坦誠;重寫!重寫之後,他們罵我寫的不夠露骨,缺乏悔改之意,叫我再重寫。往往一件事寫了十幾次自白書。


 關於第二點,把你原本不知道的,變成你知道的,然後寫成你的自白,這一招,筆者親身領教過了。事實上,任何一個人都可以經過這樣的偵訊,淪為各式各樣的叛亂犯:


 恍惚裡她看到那一塊用黑色簽字筆寫著「我不知道」四字的可口奶滋 此刻她重又感覺到她被迫吞食那塊餅乾的委屈。
 「在我們面前是不許說不知道的。聽到沒?再說不知道,看我饒不饒妳?」那碩士特務警告她。
 可是的確有很多事情她不知道嘛,譬如某人是CIA,醫如「五人小組」、「長短程奪權計畫」,又譬如某某男與某某女有曖昧關係等等。
 「妳怎麼可能不知道?別裝蒜!我們不是已經告訴過妳了嗎?就照我們的話從實招來,快!」
 的確,他們在昨天,或者前天確曾告訴她有關CIA以及台獨聯盟的秘密,但那是他們說的,她根本聽都沒聽過的事,現在竟要變成她自己的自白。
 「還說不知道?看你嘴硬,來,拿支筆寫下「我不知道」四個字。」她乖乖她用原子筆在十行紙上寫了這四個字。慘了!
 「寫啊,寫大一點!折好,折小一點──把它吞下去!嘴巴張開,我要檢查妳有沒有把紙頭吞下去,不許吐出來!………張開點──很好,看你以後還敢不敢說不知道?」
 用可口奶滋取代偌大的一張十行紙寫字吞食,還是後來的「德政」哩。她的嘴裡含著不知第幾塊餅乾,忽然吃不下去了,她覺得臉上有兩條溫濕糯動的小河,淚水竟像無言的傷痛如此適時地慰貼著她。


 在林義雄的備忘錄裡,他也有一番遭遇:


 他們所說的很多事情在我的腦海裡根本沒有印象,有一些他們的假定我都覺得可笑,可是他們卻一本正經的問,好像有那麼一回事一樣,反覆的問。我受不了這種糾纏,問他們難道要我編故事,他們仍是很認真的說,要事實,說多了他們也不要,說少了,那就不許可,美麗島事件像是一張桌子,少了一根釘子都不行,你是這中間的一部分,你不說當然不成。我開始在懷疑,他們是不是傾全力在編一套完整的故事。


 為林義雄編的故事之一,便是他在高雄事件那天,在現場鼓勵群眾打憲警。但事實上他那天根本沒有上台,更未演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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