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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剝奪記憶」是無法補償的


/洪維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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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國民黨政權囚禁或者屠殺政治犯,可惡至極,很多受害人跟中國國民黨政權要求補償,可是,其實很少人注意到,有些東西是無法補償的。

 其中,最嚴重的是「剝奪記憶」,當政治犯失去自由的時候,他的記憶就只有監獄裡面,有限的人、事、物,另一頭,他的家人的記憶也只有欠缺主人的挖空塗白,熬過這段坐牢的時間出獄,那段失去彼此共同生活的歲月,也就從此不能追回來,即使中間有過書信往來,有過探監送飯,也只是各自存留片段的記憶,永遠不能拼湊成「時空同框」,這就是「剝奪記憶」的辛酸與無奈,沒有坐牢過的人,無法想像出獄後,對那段無法「時空同框」的失落感,有多麼難過遺憾。

 問起來,像是孩子念小學的時候,爸爸在綠島,媽媽過世的時候,兒子在安坑,這就是「剝奪記憶」,今生今世,都無法「時空同框」,這又豈是金錢補償所能追回的?

 昨天(2017年11月20日)去汐止拜會李石城(1935-)老先生,跟他討論「關在綠島的鹿窟受害人有那些」,話題轉到蔣經國當權後,如果單就槍決來看,最早被送上槍決刑場的案子,或許是1950年6月7日遭到槍決的溫懷禮。

 我記得溫懷禮的妻子,叫做「漆林」,非常罕見,我無意中提到溫懷禮跟漆林,李石城老先生竟然回應,他認得漆林,現場四個人都愣住了,1953年1月8日被捕的李石城,怎麼會認識1950年6月7日遭到槍決的溫懷禮的妻子漆林呢?這中間隔了2年半呀。

 先看看溫懷禮的案子,1940年,29歲的河北人溫懷禮(1913-1950),應該是個藝術家,因為懂得暗房技術,在成都空軍轟炸總隊,負責投彈攝影的底片顯影,1940年年底辭職後,改行當美術教師,中日戰爭後,1947年2月,回老家河北深縣的溫家莊,與家人團圓。

 據中國國民黨特務說,當時河北是中共占領區,所以,溫懷禮獲得中共的深縣政府殷勤招待,而且經過洽談後,獲得中共信任,前往北平,順利恢復軍職;2月中,趕往西安空軍第一大隊第九中隊報到,成為少尉軍階的二級照相員。10月底,謊稱妻子病故,獲准喪假一周,又回到故鄉溫家莊,到了過年的時候,表侄介紹,跟潛伏的中共間諜接觸,嚴重洩漏軍事機密。所以,到台灣之後,事跡洩漏,被捕入獄。

 簡單來說,這些都是過去在中國大陸的事情,可是,硬要把他入罪,最後,1950年6月7日,把溫懷禮槍決了。

 37歲喪命的溫懷禮有一個29歲的妻子漆林(1921-),他們是否有孩子,並不清楚,可是,不久,漆林也被抓了起來,理由是:「妻子一定掩護其夫活動」、「估量思想難免不受其夫影響」,所以,1950年6月7日溫懷禮死了半年後,1951年1月18日,保安司令部報奉簽准,把漆林也抓了起來,「送去新生總隊感訓5個月,以資糾正」。

 事實上,第一批政治犯送往綠島是1951年5月17日,女生還要晚一點,所以,漆林沒有真的送去新生總隊感訓5個月。李石城老先生說,1953年7月以後,他被留在軍法處洗衣服,漆林就關在這裡,她是個高個子,外號大小姐,估算這時候漆林應該已經被關了兩年半,溫懷禮死了半年之後,妻子漆林又被抓起來管訓,繼續洗腦,而且一洗就是30個月,後來,是否被釋放,李石城老先生沒有印象。

 人的一生,可以被切割,被結束,人的伴侶,也跟著被切割,被放逐,他們曾經在一起生活,最後,卻沒有共同的記憶,甚至只有痛苦的回憶,而且,都是片段的,這就是那個時代,蔣經國跟中國國民黨,「剝奪了大家的記憶」。

 

 


那幾年,周美青為什麼頻繁出國?
https://youtu.be/ncI4tI-0cpY

2017.11.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