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女兒向敵軍Say No！

／楊以仁

　我們收到「台灣基督長老教會總會」電子報的教會公函，呼籲總會所屬的各地區教會，積極鼓勵信徒踴躍參與2005年9月25日禮拜日下午兩點在台北市中正紀念堂，由「手護台灣大聯盟」與「世界台灣人大會」共同主辦的「手護台灣大遊行─加強國防•捍衛台灣」活動。

　我們心中總是充滿溫暖與感動。因為台灣的救贖需要來自天上的力量加持，長老教會總是負起「天佑台灣」的使命，站在苦難的台灣人民一邊，我們與她們為榮。台灣人民的確需要這股義氣的好兄弟姊妹陪伴，一起作伙為台灣未來打拼。

　這讓我回憶起往日的戒嚴白色恐怖時代，所留下的夢魘。當美麗島事件發生期間，我從軍中休假回家三天，第一次看到父親憂心忡忡的臉色迎接我。父親與伯父及姨父皆從事官方背景的軍公教職業，他們住在眷村的社區裡，對台灣政治總是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守口如瓶的制約感，我從小到大到去當兵，未曾聽過父親評論台灣政治。直到那一天事件後，我們父子一起吃完晚飯，他問我對這件事的看法？

　我把從小到大所受的「忠黨愛國」的教育，以及在軍中「反台獨 」的教育，到身為中國國民黨員的教育，到成為三民主義巡迴演講的經歷，我做一個「義正詞嚴」的總結：「美麗島暴動是一個叛亂集團！他們該死！必須全部槍斃！」

　父親聽完我的陳述後，竟然非常的憤怒，打了我一個巴掌，氣極敗壞的大聲對我說：「你這個愚仔！」我覺得非常的委屈，我以為父親會讚許我的看法。後來，父親用一種非常悲憤的口氣，訴說了一段我以前未曾從父親口中聽過的歷史。

　父親告訴我有關二二八事件家族裡的長輩被殺的事蹟，以及中華民國來台灣的動亂，到比較以前日本人統治台灣的差別，一直到父親在公家機關任職所看到的腐敗，到中國國民黨的「國庫通黨庫」「國軍通黨軍」的種種不義。他告訴我，看到我現在所受的教育，竟是如此的偏差與蒙蔽，感到後悔。

　我問他為什麼不早告訴我？他說只因為要保護我，免得我年輕氣盛，順口開河，讓自己陷入絕境。

　那晚，我們父子第一次深談台灣歷史到凌晨四點，後來他問我：「你有什麼樣的行動？」我就進入書房打開背包，拿出中國國民黨黨證，在父親面前，把它燒了。隔晚，我們全家參加台灣基督長老教會總會為高俊明牧師在美麗島事件被抓受難，所舉辦的「教會禁食禱告會」。

　我是四代台灣基督長老教會的信徒，祖父曾經擔任過新竹中會的總委長老，父親亦擔任過台中中會的中委長老。母親告訴我，由於父親堅持不願加入中國國民黨，直到他死前，依然沒有在公家機關藉由賄賂升官。他留下給兒女一個廉潔的榜樣讓我們跟隨。

　2005年中國共產黨開始推動「反分裂法」，並且用五百顆飛彈對準台灣時，我告訴自己，「台灣意識的覺醒」必須從家庭教育開始深根，父親過去的政治沉默，雖然動機是為了保護兒女，但是所帶來的扭曲代價，導致我們一起成為「共犯」。我們必須勇敢站出來發聲。我對滿五歲的女兒說：「爸爸跟妳玩一個戰爭遊戲，然後妳告訴我，要如何做？」

　我在一張白紙上，畫上兩個大圈圈象徵土地，左邊那個圈的中心寫上中國（China），在右邊那個圈的中心寫上台灣（Taiwan），我用五個顏色，花紅色、天藍色、果橘色、草綠色、土黃色的色紙，剪裁成「巨人」的樣子，代表軍隊。其中「花紅色」剪成「大巨人」，然後將「花紅色」貼在中國圈上，再把其它四個顏色，剪成「小巨人」貼在台灣圈上。

　我告訴女兒，若「花紅色」的大巨人，攻打你們這四個小巨人，妳要怎麼做？她說：「Say No！」若是台灣的「天藍色、果橘色」聯合「花紅色」攻打妳們呢？她依然說：「Say No！」若是四個顏色聯合起來攻打你一個顏色呢？她大聲的說：「Say No！」。

　我興奮的把她抱起來，重重的給她一個吻，我對她說：「妳真棒！爸爸愛妳！」「當陌生人或假冒爸媽用糖果誘惑妳時，我知道妳會保護自己。」

　有一天，等她長大後，我會告訴她有關「四個女人的台灣史」。台灣的土地像母親，台灣的受苦像妓女，台灣的主權像新娘，台灣的人民像女兒。2005年9月25日的大遊行，台灣是我們的女兒，我們一起向「反軍購」的統戰部隊：「Say No！」。（楊以仁／澳洲台基會長、牧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