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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綠顯學系列之台灣之聲

《最遙遠的距離》影評


/Ko Tsi-jin

 胡德夫在環島公路電影《練習曲》裡唱著〈太平洋的風〉,也在台東沿海公路影片《最遙遠的距離》結尾演唱呼應片名的〈最最遙遠的路〉,都很有味道,歌手和詞曲創作者伍佰說胡德夫「發明了一種屬於自己的 Jazz,這個境界比 blues還高,因為它讓我看見所謂『靈魂解放』這個東西」,而《最遙遠的距離》跟所謂「靈魂解放」的確有點關係。

 根據二○○五年發行的胡德夫專輯《匆匆》記述,〈最最遙遠的路〉這首歌於一九八四年在胡德夫首任會長的原住民權利促進會的馬偕醫院禮堂成立晚會上,首次由泰戈爾詩作延伸吟唱出來,表達原住民族運動的決心和使命。而林靖傑導演將本片獻給摯友陳明才(1961-2003),這位曾編導表演工作坊和優劇場作品的早逝才子,也曾積極參與台東原住民戲劇發展活動,有人認為他是為了呼求阿美族都蘭鼻傳統領域不受開發破壞而以身殉海。

 在二○○五年出版的陳明才紀念文集《奇怪的溫度》裡,林導描述父親是外省老兵、母親是台灣苑裡人的阿才,受母系影響甚大,一口道地的母語,「在台灣草根文化的薰陶下長大,他向來覺得自己是道道地地的台灣人,從骨子裡到靈魂,以及台語腔的國語,都是。」自國立藝術學院戲劇系畢業後,陳明才曾以小劇場結合社會和政治運動,一九八九年鄭南榕遺孀葉菊蘭代夫出征競選立委,他擔任競選總部戲劇工作隊編導。

 獻給阿才的《最遙遠的距離》自是戲劇味十足,屬於戲劇傳統裡源遠流長的戲中戲格局,阿才是戲中戲導演,戲裡戲外的平行雙導演架構,形成力道十足的致敬作品。全片角色若干偏向誇張的文藝腔話劇式對白,有人認為不自然,林導解釋是在一些非日常生活的特殊生命情境中,一種自然而真實的講話方式,是一種「做作」的「真實」,我則認為純就電影語法而言,所謂的文藝腔有強化戲中戲的「做戲」效果。

 原本要由陳明才飾演的男主角精神科醫師阿才,喜愛角色扮演戲劇療法,不時自導自演,如召妓時玩角色交換,自己扮妓女,劇終前更扮演浮潛者沿著海邊公路陸上浮游,同時也指導其他戲中戲演員演戲,如前述要求妓女扮警察,後來也要另一位男主角錄音師小湯扮演其分手女友,同樣經歷感情生活挫敗的自己則扮演小湯,是為小湯治療心理創傷、釋放失戀悲情的關鍵場景,和之前阿才面對醫院患者相較,多了一份相知相惜的溫情。

 而小湯到台灣各地錄下海潮、山林、歌唱等「福爾摩莎之聲」,剪輯成錄音帶寄給前女友聽,也擁有彷彿廣播劇導播的身份。女主角小雲則陰錯陽差收到、傾聽、進而傾倒於小湯的聲音作品,然後像是許多迷哥迷姐一樣,懷著朝聖心情不遠千里追逐著作品原產出地,四處詢問、找尋當初錄下聲音的地點,好比影迷前往電影拍攝地,暗喻大眾娛樂市場作品傳播流通效應。

 而小雲戴耳機聽的小湯錄音,成為跨越場景變換的背景音樂,形成畫外音,同時擬似電影配樂,頗見新意,也是電影語言的自覺運用。

 就故事題旨而言,女主角成為意外訊息的接收者,誤打誤撞的過程是常見的戲劇橋段,同時也創造了一個「一聽鍾情」純愛的愛情神話,小雲到小湯住過的旅館詢問他的消息,包括他的長相,櫃台歐巴桑問說是朋友怎不知長相,後來小雲詢問台東當地人錄音原聲地在哪裡,被反問說這樣做有什麼意義云云,除了影射迷哥迷姐追逐跟風,也透顯出深陷新生愛情、旁人難窺奧秘的天真熱情。

 本片在固有戲劇模式或橋段中創出新意,大致上延續林靖傑導演高度推崇的新電影沉吟繚繞的風格之餘,也不乏爆笑 kuso 的奇妙巧思,像是松鼠發情叫聲的劇情發展牽引,以及阿才和檳榔西施調情時說「我是一顆檳榔」的滑稽突梯。林導說好友阿才留下文稿,「靜靜地匯聚能量,準備另一波更強烈的震盪。」而阿才從頭參與籌劃的本片,在地文化能量震盪已是不可小觀。

 《最遙遠的距離》台北票房已逾三百萬,是繼今年《不能說的秘密》裡「情人眼裡只有她」,以及《沉睡的青春》裡「下輩子也愛妳」的愛情神話之後,另一個成功塑造的「聽見愛情」故事和電影神話。在轉型期台灣電影創作能量持續累積的現在,如同胡德夫屬於自己的Jazz 風所唱的,最最遙遠的電影路,「最後一個上坡」,終於要「走進自己的田,自己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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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7.12.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