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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何要書寫「夢迴紅毛港」?


/張吉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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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毛港遷村已是十多年前的往事了,木已成舟,無法改變。

 但紅毛港的遷村經驗,卻是整個台灣漁村面對黨國資本主義及國家機器無情掠奪的共同悲歌。

 由紅毛港居民共同發起成立的【紅毛港關懷協會】,近年來開始聯繫分散各地的紅毛港鄉親,大家聚在一起就回憶起過去在漁村生活的點點滴滴,尤其對照今昔的變化,恍如在夢中迴繞不去的聲聲呼喚。「夢迴紅毛港」就是要為已經消逝的紅毛港留下一些真實的記錄,供生者回憶,讓紅毛港後代子孫憑弔。

 紅毛港自古就是有名的漁港,也是台灣最富庶繁榮的漁村,全盛時期有一千多艘漁船,光是每年冬天所捕烏魚就可以養活一家人,是著名的「烏金(烏魚子)之鄉」。但隨著高雄港的開闢,海水污染、生態丕變,才逐漸沒落。

 到了70年代,蝦苗業逐漸蓬勃發展,1984年蝦業繁殖協會成立,最盛況時養殖場曾高達120處,故有「蝦仔街」之稱,國內蝦苗百分之60至70由紅毛港供應,以草蝦、斑節蝦、和白蝦苗為主,此時紅毛港被譽為「蝦苗的故鄉」,後來因海水汙染與白點病的發生,養殖業深受打擊,草蝦王國逐漸走向黃昏。

 一位昔日紅毛港的漁民回憶,四十年前的紅毛港漁民,出海一趟約十天,可以賺取四萬多元,一個月平均收入都在十萬元以上,是公務人員的好幾倍,以當時的幣值而言,算是非常高薪,可見紅毛港餵養了多少的漁民家庭。

 漁民依海為生,尤其紅毛港鄉親從幾代以前的先祖輩,就是靠豐富的海洋資源繁衍至今,但政府為了開闢商港、發展工業,卻是以犧牲漁民的傳統生活領域為代價,讓紅毛港居民被迫遷離生活了一百多年的家園,放棄賴以謀生的捕撈生活,淪落為都市裡無所依靠的遊魂。

 離開海洋的漁民既無一技之長,轉業困難,也無翻天覆地的本事創業,只能有一搭沒一搭地打零工渡日,生活困頓。而且昔日同住一起的親戚、街坊,遷村之後散居四方,精神無所寄託,老來無人噓寒問暖,備覺孤苦寂寞。

 更令人難過的是,紅毛港遷村計畫一變再變,村民任由官派市長擺佈,以致造成今天居民四散各地、分崩離析的處境。

 原本最早在蘇南成擔任官派市長時,允諾讓紅毛港住戶集中遷移到中安路桂林一帶定居,並由政府統一蓋好房子,由鄉親以遷村補償費認購,但後來換了官派的吳敦義市長,竟將方案改為「分地自建」,許多鄉親買了土地卻沒有能力蓋房子,只好轉手賣出或任意搭建鐵皮屋貨櫃屋,甚至挖個釣魚場釣蝦場,整個安置地點變得七零八落,宛如難民營。

 紅毛港是台灣第一個漁村大規模遷村的個案,在遷村的四十年漫長等待中,不只限建剝奪了村民的權利,工業迅速開展的過程中,更嚴重污染了海洋與空氣,許多老邁漁民還沒等到遷村,就已經受環境惡化的折磨,紛紛罹癌過世。過去繁華的「蝦仔街」,變成「癌症街」,紅毛港鄉親承受了多少工業開發的惡果?

 如果把紅毛港被強迫遷村的過程放到整個高雄產業發展及台灣經濟起飛的框架中觀察,更容易看出漁民被政府結合財團犧牲的心酸。政府為了追求GDP成長,不斷向財團妥協讓步,把海洋從漁民手中轉交給重工業及石化業財團,任憑毒水毒氣排向大海飄向天空,讓原本水產資源豐沛的台灣沿海,成了「無魚之島」。

 紅毛港居民是被迫驅離了海洋,但仍有許多尚淪陷在石化廠重度污染包圍的漁村,如大林埔、旗津、中洲仔、林園、中芸等漁港的鄉親,還在嚴苛面對空氣污染的威脅和捕不到漁的生活煎熬之中。

 執政者或許以為這些漁民只是少數,而漁業也在沒落之中,即使終結了台灣的漁業,也可以靠石化業、重工業賺取的巨額暴利,來彌補損失。但這些有權者似乎忘了,追求GDP數字的背後,卻是讓經濟成長的紅利,全部進了財團的口袋,勞工工資沒有成長、漁民斷了生計。爽了高官巨賈,苦了漁民勞工。

 台灣是海洋之國,高雄是海洋之都,應該是要好好珍惜海洋資源。

 去年3月19日,高雄沿海漁民,為了抗議洲際二期填海造地工程破壞海洋生態,影響漁民生計,並表達堅決反對在大林埔設置石化專區的訴求,但地方政府及中央都未給予重視。

 書寫紅毛港,不只是為了替紅毛港鄉親吐一口怨氣,更要積極提醒當今政府,正視所有漁民面臨的困境,不要再盲目為了追求GDP的成長數字,而壯大了財團的口袋,葬送台灣的漁業資源,斷了漁民的生計。

 蔡英文總統去年一上台,就慎重地向原住民道歉,因為過去的政府把他們從傳統生活領域的山林中驅離,侵犯了原住民的權利。但蔡總統是否也應該為政府把漁民從海洋的傳統生活領域驅離,而向漁民道歉呢?(經同意轉載自張吉雄臉書)

2017.09.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