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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里程碑把台灣引向何方?

──三論晶圓西下與國家戰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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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國家的戰略錯誤是不可挽回的錯誤。國家領導人在戰略選擇上不容模糊。針對共產中國的挖心戰略,國家、人民、企業家、媒體理應團結起來,堅持台灣主體的全球開放戰略,不可自亂陣腳,隨波逐流,被「唯中國化」西下狂潮所吞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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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政院長游錫坤日前宣布在有效管理機制下,開放晶圓專工西下中國。陸委會主委蔡英文教授對此決策下了個頗為浪漫主義的定義:「開放晶圓廠赴大陸投資政策,代表我國對外投資進入了新的里程碑。」(《聯合報》2002.03.30版三)似乎塵埃已經落定。但從各方反應來看,似乎又未必。

塵埃落定了嗎?

 問題出在行政院這塊「新里程碑」,絕對滿足不了西下中國戰略派的「政治指標」。如《聯合報》社論所說,政府走出的只是「基於安全機制的一小步」,而他們要求的是「重新設定台灣區域定位的一大步」。《聯合報》一面虛聲肯定「陸委會是此項政策的重要功臣,感謝蔡英文改變態度」,一面又猛烈攻擊行政院政策「實際上是戒嚴令和另類戒急用忍,完全建立在冷戰思維的圍堵架構上,看來要赴大陸賺八吋晶圓的錢是殺頭的生意了。這套管制措施可能使大陸發展半導體產業少了台灣的助力,卻使台北逐出國際級人才轉而絡繹於往上海之途。台北與上海的征戰,在第一回合的心理戰,台北已經舉了白旗!」(《聯合報》記者許金龍,丁萬鳴,2002.03.30,版三)

 又如中國香港李嘉誠收購的台灣商周《數位周刊》專欄文章稱,「八吋晶圓是即將廢棄的過時的技術,留這種根毫無意義。我寧願假設台灣明天沒有半導體產業,也最好作這樣的假設,否則,我們不會置之死地」,不會去想明天的產業。」(台大教授洪明州,《數位周刊》,2002.03.30,頁八)

 這叫做得寸進尺,乘勝追擊,毛澤東一九四九年的「追窮寇」戰略,要追到台灣的「國際級人才絡繹於往上海之途」,把台灣半導體產業「置之死地」!

 「圖窮匕首現」。「賢明政府」(套用王永慶語)難道還能視而不見這把閃閃發光的匕首,正刺向國家戰略產業的心臟嗎?

 《台灣日報》則代表另類看法,把行政院決策視為游錫塑院長「政治手腕高超」:「展現了面面俱到的周旋技巧、乾坤大挪移的政治功力,不斷疏通、折衝各方異見與勢力後,化解了一場政治風暴,最後竟舉重若經地圓滿收場。」(「爭回決策舞台,游揆展功力」,《台灣日報》,2002.03.31版三)然而晶圓西下中國之爭關係國家生存發展。枝枝節節的管理措施加「政治手腕」解決不了戰略問題。所以塵埃尚未落定,戰略之爭沒有結束。

國際化絕非唯中國化

 《聯合報》社論有一句話說對了,「台灣的半導體產業把疆界推向國際,才能站在足夠的戰略高度以維持領導地位。」(《聯合報》2002.03.30,版二)可惜它的全篇論述,都違背了這一句話。其要害就在拿中國當「國際」,以「唯中國化」偷換「國際化」,竭力把台灣半導體產業的「疆界」,從國際縮進中國。不但如此,《聯合報》還倒打一耙,混淆視聽,把反對唯中國化打成「反對國際化」,把反對台灣半導體疆界從國際縮進中國打成「封閉圍堵」、「反對開放」。

 台灣的半導體產業發展,從工研院電子所時期起步就是開放的、國際化的,從來不曾封閉、圍堵過。這正是今天台灣能夠登上IC產業高峰傲視全球的道理。對此我在(再論晶圓西下與國家戰略)文中已有評論。《聯合報》社論主張「台灣重新設定區域定位」之用心,是企圖逼台灣讓出幾十年努力得來的全球Ic產業發展重心的國際地位,把自己縮進「中國一部分」的「區域定位」。蔡英文的「新里程碑」之「新」,尚不知何意?如果與《聯合報》的「重新設置區域定位」之「新」略同,那是十分危險的!

 至於台大教授洪明洲把台灣半導體產業說成「即將廢棄的過時技術,留著這種根毫無意義」,更是無知妄說。洪教授全文除了對台灣八吋晶圓技術必欲「置之死地」而後快的激情,並無半句「專業論證」。這似乎是西下中國派在論戰中共同採用的特殊戰術:自己高談「政治指標」、「戰略抉擇」、「重新定位」,無需「專業論證」;卻不敢正視對方的「專業論證」,反扣對方「不懂專業」、「泛政治化」等帽子。這使我想起魯迅描述過當年上海流行的一種「糞帚戰術」,其人既無理、又無力,還要跟人幹架,於是高高舉起一把糞帚,誰過來就潑上一頭糞。魯迅說:「此種戰法,可使勇士卻步。」這回在台灣也見識到了,略有不同之處,是糞帚上還貼著「新聞自由」的商標,讓勇士不止卻步,還要去捍衛「糞帚」呢!

 台灣半導體產業堅持數十年的國際化開放戰略,是正確的,絕不能西下中國降落到「區域定位」。張忠謀董事長多年前曾對台灣半導體產業發展戰略提出六條:

(一)保持生產優勢。
(二)世界市場是目標。
(三)世界級經營方式。
(四)增強研究發展。
(五)爭取政府支持。
(六)與國內、國外公司聯盟。

 他特別強調一點,台灣的競爭對象是世界級大公司,永遠瞄準技術發展的制高點,不斷向高處攀登。這才是張忠謀和台灣半導體產業的成功之路。

 中國市場作為世界市場的一部分,當然也應是爭取的目標,但只需設立行銷通路即可解決,並不需要把生產力轉移過去。張忠謀講過,「半導體是技術密集、資本密集產業,非勞力密集產業,這一產業特徵,在勞工缺乏、台幣升值、工資飛漲的環境下,變成一個優勢。」(《張忠謀目傳》,174-177頁)中國根本不是台灣半導體產業的競爭對手,除非你去被中國兼併,替中國同世界競爭。

 台灣資訊業者不應「一葉障目,不見輿薪。」不要只看到中國,也要看到中國之外的亞洲和世界,作出客觀的比較,看看你的合作夥伴在哪裡?

 我聽到一個有趣的故事。朱鎔基訪問印度南部漂亮的花園城市邦加羅爾(有「印度矽谷」之稱)之後,那裡的印度資訊業者聽朱鎔基說「中國硬體第一」,紛紛到「中國矽谷」(北京中關村)一探究竟。中關村業者對印度訪客說:IC產業,I是lndia,C是China,我們加起來能主導全球。但印度資訊業者看到「中國矽谷」不過是電腦裝配和手機之類低階產品,不禁大失所望。

 印度呢?比爾蓋茨上世紀曾預言「下個世紀軟件超級大國是印度」,一點不錯。全球三十二家被評為「頂尖」級軟件公司,印度佔十七家。全球被評為軟件能力成熟度(CMM)五級的四十家企業,印度佔二十九家。全球被評為產品質量最高(SEI五級)的十九家資訊公司,印度佔十四家。

 印度軟體業發展具有深厚教育基礎。其IT(資訊科技)人才培養,採取複合型多學科全方位發展,不但懂程序設計,而且懂哲學、歷史、藝術、創新意識強。印度有五所世界第一流理工學院,IBM、微軟、英特爾等大公司與印度聯合辦學,引進最先進的資訊技術。

 朱鎔基的資訊產業中印合作主導全球論很難被印度接受。因為中國不具備與印度合作的技術條件,何況印度同中國打過仗,對中國並不放心。政府不妨想想,為什麼具備技術條件的台灣不去同印度合作呢?IT(資訊科技)產業,I是India,T不正是Taiwan嗎?台灣半導體產業發展要選準新世紀的方向目標,同世界先進大國合作。我看選擇的對象應是美國、印度和日本,都是技術一流國家,都是自由民主國家,又有國家安全的共同利益,自然凝聚力強。通過台、美、印、日技術合作攀登新世紀的高峰,才是台灣的重新定位和「新里程碑」。

 這方面台灣的先進企業已經做出了榜樣。如奇美電子與日本富士通、美國IBM的合作。奇美電子是台灣唯一不靠技術轉移的TFT-LCD產業,以自有技術將產品行銷日本、英國,還能吸引日本富士通和美國IBM的信任,後者還投資台灣奇美電子。奇美與富士通是新型的合作關係,雙方不採取傳統付權利金買技術的方式,而是奇美對富士通建立穩定出貨關係,使富上通願意傳授技術以提高其產品品質。奇美電子副總經理吳炳昇說:「如此一來,我們不需付權利金,採購時也不用受到技術轉移夥伴限制,能自由選擇成本最低的零組件,這是我們大幅獲利的關鍵因素之一」。去年奇美電子TFT-LCD出貨量八十五萬片,營收一百億元,稅後純收益十九億五千萬元,20.62%獲利率使奇美電子成為「最會賺錢」的TFT廠商。對於未來,吳炳昇說:「許董事長唯一的要求是做到世界第一。」(《光電科技》,2002.04.卅三期)

戰略錯誤不可挽回戰略選擇不容模糊

 民主台灣正處於歷史的關鍵時刻。四百年來,台灣從未被「設定」於如此卓越的世界歷史「定位」。一個完全靠台灣人民自己打拚,在共產中國軍事威脅下無所畏懼地創造了經濟奇蹟、政治奇蹟、科技奇蹟的現代自由民主國家,她正在獲得自由民主世界愈來愈多的關注與支持。

 台灣歷史定位與全球戰略地位的提升,必然引起志在吞併台灣的共產中國軍事霸權的惶恐不安。它的軍事恫嚇與外交封殺不但遭到台灣人民唾棄,而且在國際上的遏阻效用正與日遞減;江澤民的「聯美壓台」策略,也隨著柯林頓下台無疾而終。它的最後一招是從經濟、政治、文化下手分裂台灣的挖心戰略,藉以削弱國家的經濟、政治、文化實力,讓台灣自己打垮自己。台灣這一波背離全球自由民主國家發展方向,套進「唯中國化」絞索的西下狂潮,正是為共產中國挖心戰略樹起的「新里程碑」。台灣人民對此必須高度警惕,切不可掉以輕心。

 一個國家的戰略錯誤是不可挽回的錯誤。國家領導人在戰略選擇上不容模糊。針對共產中國的挖心戰略,國家、人民、企業家、媒體理應團結起來,堅持台灣主體的全球開放戰略,不可自亂陣腳,隨波逐流,被「唯中國化」西下狂潮所吞沒。
(2002.04.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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